评论：不同意“色情”，但我们可以讨论

　　(声明：刊用《中国新闻周刊》稿件务经书面授权)

　　文/长平

　　对于成年人来说，性是不是一种权利？如果是，你可以苦口婆心地说服他不要选择，但是你不能剥夺他的这个权利

　　山西一位大学生写信举报32个网站，获得1万元奖金。举报者和奖励者还召开了公开的颁奖会，但是从网民的反应来看，这个消息比黄站本身更让人费思量。

　　该大学生举报的理由包含两个方面：第一，大学生群体是受网络、手机影响的重灾区，浏览网页成为一种习惯，关于性的话题变成口头禅，成为一种流行的态度；第二，它已经渗透入到青年学子的生活，与他同寝室的8位同学中，有6位有过性经历，其中2位让女生堕过胎，2位有过去场所的经历。简而言之，先是毒害了思想，然后腐化了行动。

　　这个举报点燃了很多网民的青春记忆，他们纷纷坦白自己的大学经历，发现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，不管有没有黄网，有过性经历者的比例都不低。

　　的迟早，固然受材料影响，但更多是一个观念问题。在观念开放的情况下，材料唾手可得。在观念保守的时代，这些材料可能会被视而不见。80年代末的大学生，既上不了黄网，也看不到黄碟，受当时观念的影响，校园性经历见惯不惊。

　　对于未成年人来说，材料会造成伤害，这是普遍的共识。但是，成年人有没有涉黄的权利？或者说，黄网对成年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？那些的宣传，从来都是在拿未成年人说事，而且都是在以未成年人的标准要求成年人。

　　大学生处在未成年人到成年人的过渡阶段，这个问题尤其敏感。大多父母都会说，他们不希望孩子网。但是，他们也一直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：假如孩子已经，这事儿是不是应该让孩子自己做主呢？

　　该大学生在举报时说，“扫除一个胜过100位教师的循循诱导，胜过100位母亲的苦口婆心，胜过100位父亲的严厉教导，胜过100本好书的日日熏陶。”

　　一个大学生，性经历对他/她到底有什么危害呢？通常认为，他们会上瘾，耽误时间，耗费精力。但是，如果你去问医生，也会得到这样的答案：适当的性经历，有利于释放压力，消除性的神秘感，更好地处理亲密关系。

　　不过，尽管我们总是说着这些功利的理由，其实并没有这样算计。更多的时候，我们是在进行道德判断。那位大学生的举报信显然认为，指出同室有在校，就已经足够了，更何况还有堕胎和寻花问柳的事情。如前所述，道德的逻辑性总是可疑。

　　在中国一直没有展开讨论的问题是，对于成年人来说，性是不是一种权利？如果是，你可以苦口婆心地说服他不要选择，但是你不能剥夺他的这个权利。看书、听音乐、喝咖啡、喝酒、打游戏都有可能上瘾，处理不当都对身体有害，你不能因此就禁止一切。

　　还要进一步发问的是，性表达是不是一种言论自由？言论自由是指只能说高雅、正确的话的自由吗？在自由主义者看来，材料虽然不堪入目，而且没有什么社会价值，但这是一种表达其个人观念和嗜好的言论自由。法律所保护的言论自由，不仅包括正确的、有用的言论，也包括错误的、无聊的言论，只要不伤害他人就行。那些厌恶材料的人，应该持这样的态度：我虽然不同意你的观点，但坚决捍卫你说话的权利。

　　不过，也有人指出，并不是一般性质的言论，因为它总是让很多人感到不舒服。这些批评者将“是否合乎道德”替换为“是否冒犯他人”，引发了何为“冒犯”的深入讨论。这个讨论的一个结果是，材料都应该事先警示，比如说“本网站内容可能令人厌恶”，这样就提供了“冒犯的可避免性”。

　　有些女权主义者又有不同看法。她们从女性权利的角度，认为作品以男人的性消费为出发点，是对女人的物化，降低了女人的自我认同度，强化了男人对女人的压迫和统治，因此坚决反对品出版自由。倾向于自由主义的女权主义者则认为，这种观点很容易被压制言论自由的政府利用，那样对男人女人都没有好处。任何出版检查制度都值得警惕，它对社会的破坏性远远大过它所检查的内容。比较好的办法是，女人们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，即制作出版一些女性中心的作品，让女人去消费男人。

　　这些争论还在继续，对各国政府管制政策的影响也各不相同。但是，不管结论如何，也不管有没有结论，这些争论本身就是公民自我教育和民主训练的过程。

　　我认为把复杂的性问题简单化，然后粗暴地对待，会导致我们思维的偏狭。大学生在看了32个之后，竟然没有堕落掉，还能愤而举报领赏，本身也可以证明的危害被夸大了。★(作者为深资媒体人）